20 年前,葡式蛋塔潮起又潮落,如今千層蛋塔又讓麵包店外排起人龍。除了社群媒體的推波助瀾,千層蛋塔的爆紅,也是台灣烘焙產業進化的見證。
千層蛋塔、千層酥皮蛋塔、布蕾千層酥、花花千層蛋撻⋯⋯命名雖不同,卻都是指最近紅翻天的甜點——外觀上,有著可愛的花朵造型及裙邊,是由千層酥皮所組成。餡料則是大家熟知的烤布蕾,黃澄澄的色澤中帶有高溫烤焙產生的焦糖咖啡色塊。
千層蛋塔有多紅?位於台北市東區的 Libreadry 巢屋麵包店曾一度日賣超過 6,000 顆,日日引來排隊人龍,頂著烈日從店門口一路綿延上百公尺。排隊造成附近商家和居民的不滿,警察曾一天來 3 次,讓 Libreadry 巢屋執行長蔡瑞通說「做到會怕,差點想把門關起來」。
無獨有偶,陳耀訓・麵包埠開店前一小時,便有人自備椅子在店門前排起隊,不少人都是衝著布蕾千層酥而來。在熱潮開始之初,經常不到一小時架上的布蕾千層酥就完售。
從今年 4 月起,千層蛋塔猛爆式的銷售佳績,吸引眾多烘焙業者加入戰局,除了法朋烘焙甜點坊、慶祝烘焙、吳寶春麥方店、吉可頌丹麥專賣店、全統西點麵包等知名店家外,全台各地麵包店幾乎是遍地開花。甚至連鎖業者也嗅到這股擋不住的商機,紛紛宣布開賣,像是連鎖咖啡店 85 度C、便利超商 7-ELEVEN 等。
不少人很好奇,千層蛋塔和 20 多年前在台灣風靡一時的葡式蛋塔,從風味到模樣都有點類似,為什麼在忽然之間竄紅呢?會不會又和葡式蛋塔一樣,瞬間爆紅後又徹底消失?
烤得橙黃帶有焦糖色的千層蛋塔,光看就誘人。
竄紅原因①:食材與技術進化,催生新型態烘焙產品
相較 20 多年前,葡式蛋塔多是專賣店,這一波的蛋塔熱多半是麵包店或甜點店引領的。當時一顆蛋塔售價約在 25~30 元,如今一顆約 80 元。若對比平均每人國內生產毛額(GDP)從 42 萬來到 100 萬,成長 2.3 倍,蛋塔售價卻足足成長 3~4 倍。這當中除了通貨膨脹的影響外,食材的選用也是重要因素。
陳耀訓・麵包埠創辦人陳耀訓就表示,當年的蛋塔風潮是以低價、大量複製為商業模式,食材選擇上自然和如今麵包師傅的思考不同。這 20 年間,台灣烘焙界不僅出了多位世界麵包冠軍,烘焙業的技術不斷成長,加上國際一等一好食材紛紛引進台灣。這些基本面都是千層蛋塔可以走紅的幕後功臣。
蔡瑞通多年前在義大利學習到起酥塔皮卡士達塔,隨後他因應東方口味喜好,將卡士達改成布丁內餡,並調整塔皮。隨著他在中國的顧問工作,這項商品先在上海和深圳等地銷售,且成績斐然,於是他也動了在巢屋販售千層蛋塔的念頭。
Libreadry 巢屋的義式蛋塔是 36 層的千層酥皮。
光是模具,蔡瑞通就花了不少時間測試。他先用台灣取得方便的菊花模,烤焙成果卻不甚理想,最後才又改回法國的小花模。他說,因為小花模的皺摺處較深,使千層麵團與模具的接觸面積較多,較容易烤焙出酥脆口感。
至於食材他也不手軟,使用來自法國保護特定區乳源的蒙太古 AOP 發酵奶油、日本中澤鮮奶油、法國麵粉與北海道小麥粉等,為的就是要呈現出一顆充滿奶油香氣,外皮酥脆,內餡有著濃郁奶香的千層蛋塔。
千層蛋塔的塔皮是由奶油與麵團層層堆疊而來的。
陳耀訓・麵包埠的布蕾千層酥則又是另一個職人研發不懈的故事。2019 年,陳耀訓的麵包店裡就已販售小花造型的巴斯克乳酪可頌,且成為常態商品。不過今年初天氣特別溼冷,造成巴斯克乳酪可頌回軟的速度過快,這讓他萌生改版念頭。
此時,他看到香港流行起酸麵種蛋塔,便對麵包與蛋塔的結合躍躍欲試。烤布蕾是店內販售品項,而他也擅長可頌丹麥酥皮製作,甚至還推出過蝴蝶酥這類千層點心。多種可能在他腦中打轉,直到兩個月後,陳耀訓才推出新品布蕾千層酥。
陳耀訓・麵包埠的布蕾千層酥是 12 層千層外皮,口感硬脆。
這期間他土法煉鋼,不斷嘗試把可頌和布丁結合成可頌蛋塔。可頌麵團要不要發酵?布丁餡要用哪種糖?布丁餡的牛奶和鮮奶油比例如何調和?他也做了法式千層派皮的布蕾千層酥。層次要幾層?如何避免餅皮的風味太單一?小小一顆蛋塔,卻堆疊著麵包師傅對風味掌控的諸多微小細節。
竄紅原因②:一樣產品,多家烘焙師傅各顯神通
正是台灣麵包師傅對於現象的解讀能力與技術實力夠,讓這波千層蛋塔有機會百花齊放,成為熱門商品。
陳耀訓・麵包埠的布蕾千層酥是 12 層的千層外皮。陳耀訓表示,因為每個布蕾千層酥層次較厚,硬脆口感較為強烈。相較於經典可頌,布蕾千層酥少了麵團發酵後的麥香,奶油的香氣也更為鮮明。巢屋的義式蛋塔是 36 層的千層酥皮,層次分明,嚐起來屬於帶點空氣感的酥脆。
在台灣扎根許久的吉可頌丹麥專賣店行政主廚吉雍・佩登(Guillaume Pédron),直到 5 月初才推出法式焦糖吉蛋塔,是這波風潮較晚跟進者。初期,他對這波千層可頌熱潮抱持著觀望的態度,後期則是研發與等待模具送到。即便搞懂市面上千層蛋塔的近 20 種基本做法,這位法國籍主廚仍想走自己的路。他想起法國家鄉的焦糖醬,以及法式蛋塔中牛奶和鮮奶油接近 1:1 的蛋奶醬(較似卡士達醬)。
吉可頌丹麥專賣店的法式焦糖吉蛋塔採用可頌外皮,內餡還有香草籽。
有別市面千層蛋塔,吉可頌丹麥專賣店的法式焦糖吉蛋塔採用可頌外皮,底部則有香濃的焦糖醬,較濃稠的法式蛋塔內餡還有香草籽增添風味。在甜度上,吉雍也有著法國人吃甜點的堅持,並未像其他千層蛋塔減糖。
一個商品,各自表述,自是精彩無比。或許不少人以為這就是過往葡式蛋塔的翻版,然而只要一嚐往往就會被圈粉。光外皮的質地就能帶來截然不同的感受。葡式蛋塔將塔皮壓好後,還得捲起來切成一塊塊,再捏到烤模上。現今流行的千層蛋塔則在塔皮壓好後,直接捏進小花烤模。前者層次出現在餡料裡面,後者塔皮層次就在外頭,因而更為酥脆。
這樣的改變,再加上小花的裙邊造型,為台灣人對蛋塔的喜好注入新鮮感。加上藝人在社群上分享千層蛋塔,也就讓這股熱潮一路狂燒。
因著職人的想法與技術,一片塔皮能做出截然不同的呈現。
竄紅原因③:烘焙食材商投入,加速熱潮擴散
熱潮最後的助燃劑,則來自食材代理商。看到千層蛋塔的主要食材及訴求,苗林行將旗下的蒙太古 AOP 發酵奶油作為主打,串連了多家烘焙業者聯名推出千層蛋塔。
有趣的是,Libreadry 巢屋麵包店本來就是蒙太古 AOP 發酵奶油的使用店家,也站在千層蛋塔風潮的浪頭上。於是,苗林行便與巢屋聯手,由蔡瑞通提供食譜,聯名野上麵包、麥嵐綺麵包、傑里麵包、莎士比亞烘焙坊等麵包店,推出以蒙太古 AOP 發酵奶油製成的千層蛋塔,還特別訂製專屬提盒。吉雍也觀察到,千層蛋塔可以多個盒裝,作為送禮或帶去聚會分享,也是在台灣能夠流行的原因之一。
千層可頌透過烘焙職人演繹,各自精彩(左起為:吉可頌丹麥專賣店、陳耀訓・麵包埠、Libreadry 巢屋)。
從 3、4 月迄今,千層蛋塔全台發燒。只是也有人擔心,會不會迎來雪崩式的退潮?「好吃的東西,客人沒有理由不吃。」陳耀訓表示,千層蛋塔或許會稍微緩和一些,不像剛開始大家一窩蜂的搶購,不過卻更能回歸日常。只要商品夠好,沒有不存在的理由。
蔡瑞通則說:「我不是(經營)蛋塔專賣店,我還是麵包店。」還刻意讓千層蛋塔改到網路預購,且壓低日產量到 2,000 顆,避免影響到麵包店日常麵包的製作與購買麵包的消費者。
商業模式不同,加上原物料和烘焙技術的進步,比起當年葡式蛋塔的泡沫化,千層蛋塔還有烘焙業的穩固實力托住。一顆蛋塔看似平凡簡單,卻因台灣烘焙職人的手藝而各自精彩,絕對是消費者的幸福。